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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宫有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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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338章
      慕广寒一阵恍惚。
      开心……
      那当然,是开心的了。
      他抬眼看看燕止带着笑的眼睛,又默默低头耳朵发红,这种感觉太陌生了。
      收到礼物之后,只要单纯享受被溺爱的快乐就可以了,是、是这样吗?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燕止默默觉得,在这片幻梦里,他好像多少摸索到了一些……在日常里也能循序渐进,更多哄着阿寒喜欢自己的方法。
      但这还远远不够。
      他还在等一个契机。能让他润物无声地,挖出他心里埋藏最深的秘密。
      但他得十分小心。
      必须做得天衣无缝。不能让阿寒从幻梦里醒了以后,觉得他利用了他的毫无防备,从而怪他、生他的气。
      但,从哪里找这样的事端呢?
      燕止没想到,这幻境处处跟他作对,但有时却也能瞌睡就给他递枕头。
      “表弟”叶瑾棠拿来一本书,嘤嘤嘤找来了。
      “表哥,呜呜,只有挖他的髓珠,才能救我的命。”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这个叶瑾棠,后来在西凉被燕止抓起来审过。
      审问笔录很厚,在里面,叶瑾棠不吝详细介绍了月华城主的种种“功用”——不仅血能愈伤,髓珠更如何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云云。还有月华城藏有海量财宝古籍,得月华城主可以得天下云云。
      恨不得西凉王能赶紧把他当“药材”物尽其用,又或者是贪上他的钱财,欺骗利用他来完成霸业。
      这可真是……
      叶瑾棠找过燕止的当夜,慕广寒果然收拾包袱跑路了。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燕止故意放他多跑了一会儿,才出去追。
      很大的雨。
      他总算明白了,为什么阿寒没办法轻易相信别人。
      君子无罪,怀璧其罪。阿寒的属性确实太“有用”了,难免会引诱有很多人仅仅把他当做“物品”,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      他是害怕寂寞。
      可若是汲取一丝温暖的代价,是随时可能会被吃干抹净、敲骨吸髓。
      那又为什么要信任?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慕广寒跑到半路,突然停了下来。
      瓢泼大雨倾泻而下,落得满头、满脸。湿润的发丝紧贴面颊,眼前没有行人,只有夜色如墨,山路蜿蜒,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前路。
      他伸出手,掌心向上,雨水顺着指缝滑落,仿佛能触摸到往昔的记忆。
      似乎曾在某处,也经历过这样一场寒冷刺骨的雨。
      他想不起。
      一个声音在耳畔低语,催促着他继续逃离。抽髓珠那么那么痛,当然要跑!可同时心底响起另一个声音——不会的。
      “他”不会。
      “他”最好了,只有他,特别好,比世上任何人都好。他一定不会那样对我。
      我知道他不会的。
      因为……
      一阵剧烈的惶恐与冰冷涌上心头,慕广寒整个脊背一阵发麻。
      他突然开始再度发疯一样往前跑,像是在黑夜里逃离一场不堪回首的梦魇。
      可是。
      他究竟在怕什么?
      不知道。心里像是有一块千斤巨石,压抑着无处可去的空洞情绪,逼得他只想逃。直到跑气喘吁吁、精疲力尽,才惊觉那梦魇一样漆黑缠绕在心头的,竟是铺天盖地、难以承受的悲伤和难过。
      曾经,他好像在什么相似的地方,做出过类似的选择。
      那时有什么人,对他特别好。
      他本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他,将一切交给他。
      但是他没有。
      但是他没有。
      于是那件事,就因为他的过错,而再也无法补救、不能挽回了……
      泪水滚滚而下。
      漫天的雨夜里,他再也无力前行,只能蜷缩在路边,抱着双膝颤抖。背脊僵冷,呼吸生疼。仿佛这无尽的雨要将他拖着卷着,坠进无尽的黑夜之中,永世不得翻身。
    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有人来到他身边。
      那人被雨水淋湿透了,可伸向他的掌心却仍旧灼热。那温暖好如此熟悉安心,慕广寒抬起模糊的双眼,恍惚握住那只手贴在脸颊上。
      冰冷的雨水混着滚烫的泪水,一起落在那人掌心。
      “……是我的错。”
      他哽咽着喃喃,“你那么好。都是我……是我不好。”
      燕止微微皱眉。
      他轻抚慕广寒的额间,确认并没有发热。随即在他身前跪下,与他视线齐平。眼前的人,一脸浸染斑驳,没有任何表情哭得无声无息。安静、迷茫、青涩而死寂。像一个找不到家,满心绝望的孩子。
      无边冷夜,唯有小小油灯安静亮着。
      燕止躬身,将他温柔抱住。
      “阿寒没有不好。”
      雨声依旧淅沥,体温透过沾湿的衣服,将暖流渡给冻僵的人。慕广寒像是骤然被那热度刺痛了,双眼猩红咬着牙紧紧抱住燕止,如藤攀缠如蛆附骨,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融入他的骨血之中。拥抱力度之大,让燕止都感到胸口有些疼痛。。
      “我很……害怕,一直都,很怕,很惶恐。”他哽咽着说,“可是我,不敢问。”
      “我不敢,不敢问。”
      “不敢问什么?阿寒,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,”燕止眸光点点,声音低沉温和。等了一会儿,怀里人却只顾埋头在他肩膀,他垂眸,顺了顺他的背,“为什么要逃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