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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浮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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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17章
      
      想着分开行动,多少能省点时间。
      ——想得挺美。
      时闻没有戴表的习惯,又一次点开手机屏幕看时间,距离俱乐部负责人的助理第一次过来跟她说“稍安勿躁,罗德里格斯先生马上过来”,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小时。
      一边看马一边等,倒也不会太无聊。
      但她毕竟是来工作的,经不起这么耗。
      小黄那边早就把素材拍全了。大好周末,朝气蓬勃的小年轻还有恋爱要谈,时闻没让他陪着干等,打发他先回去社里还器材,然后就让他直接下了班。
      下午连看三场马,看得人都饿了。终于等到负责人露面,没成想这鬼佬摆摆手,也不肯听助理说话,陪着几位中年富商边聊边往楼上去了。
      顶楼餐区是会员制,时闻进不去,助理有点尴尬地请她再等等,自己先跑上去了。
      跑采访遇冷不是一次两次,时闻习惯了,一般只要不太过分,都不会有什么强烈的负面情绪。
      她无所事事,打算去休息区的空中花园随便逛逛。想着再等15分钟,凑个整到整点,采不到今天就不采了。
      结果刚转过身,就见一个柳眉倒竖的少女直挺挺挡在走廊尽头。
      “你回来做什么?!”
      时微——不,现在应该叫阮微,阮娉婷前几年改嫁一位新加坡商人,继妹随了母姓。
      时闻恍惚了片刻,没敢往前走,随后镇定下来,眉眼弯弯地笑了。
      “哇,你长这么高了。”
      她仔细端详着妹妹稚气未脱的面庞。搜刮着脑海,也没想出来什么恰当的话,只能像不近不疏的亲戚那样浮于表面地夸,“也长开了,不是塌鼻梁,变漂亮囡囡啦。”
      “你、你阴阳怪气什么?!”阮微原本音韵清朗,激动时会不自觉扯高嗓子,从小到大都这样。
      时闻话音刚落,她就捂着山根狠狠瞪过去,“天生的!才、才没捏!我本来就比你漂亮!”
      时闻没料到这茬,愣了愣,没忍住笑出声来,纵容地点头附和,“是,你一向最漂亮。”
      “少跟我装熟!”阮微气鼓鼓挖她一眼,不肯靠近,就这么隔着段距离连声质问,“我问你,你很缺钱吗?为什么要来干这个?”
      这个?
      时闻一时没领会到她在说什么,低头看一看自己手中的相机,这才反应过来。
      “记者这工作也还好吧?”她还有心情开玩笑,“有五险一金,比沿街要饭略胜一筹。”
      没想到阮微看起来更为冒火,“爸爸不是给你留了一笔钱吗?你没出去留学,总该把钱取了吧,还是说你大手大脚这么快就把钱败光了?”
      越说越气,凭着最后一丝教养才没把手指指出去,“不然干什么这么窝囊?就那秃顶鬼佬,每天腆着脸拍马屁逢迎的货,就他都能给你脸色瞧!”
      “工作而已。”时闻不当回事,避开与时鹤林有关的话题,好声好气逗她,“挣窝囊费哪有不窝囊的,况且就等了一小会儿,也不算给我脸色瞧。”
      阮微本就脾气火爆,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激得更光火,想要骂人,也没憋着,当即就骂了出口:“……你真的有病!”
      时闻完全没有被埋冤的自觉,忍不住靠近摸她脑袋,被她没好气拍开,也不恼,兀自感叹:“现在青春期小孩都这么暴躁吗,说话句句都带感叹号。”
      “别碰我。”阮微气得眼红红,闻言立马压低嗓音,“你装什么家长,我十八岁了,不是小孩。”
      “好吧。”时闻好脾气地附和,“能进跑马地,的确是大人了。”
      阮微情绪激动,一抽一抽地还在气头上,被不情不愿地拉进空中花园。两人坐在一棵柠檬树下,也不说话,时闻掏出手帕纸来给她擦眼睛。
      还说不是小孩,时闻不禁莞尔,能把自己气哭了。
      阮微性子跋扈,一直不太听话,但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,时闻不觉得她不可爱。
      她噘着嘴不肯让时闻碰,没一会儿就坐立不安起来,梗着声音硬邦邦问:“……你找那个秃头佬干嘛?”
      时闻说:“工作,要采访他几句话。”
      阮微抠着指甲,咬牙起身要走,“我让外公去把他抓下来。”
      “没事,不重要。”时闻连忙拉住她,“先坐会儿。”
      阮微情绪激动,胸口起伏不定,眉心紧蹙带着一丝犟。
      时闻又软了声音,“这么久不见,陪阿姐说几句话,好不好?”
      阮微快要烦死,恼火得像只瞬间鼓胀的河豚,咬着嘴唇推她,“……你真的有病,干嘛装作这副样子?明明好几年都不来看我,我成人礼你也没来。”
      时闻没有辩驳,只拉着她的手。
      过了很久,才轻声道:“对不起,是阿姐不好。”
      时闻见她反应,隐约猜测阮娉婷没有告知她真相。
      阮微并非时鹤林的亲生女儿,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。
      但还是舍不得在这时提及这些,只顺着这炸毛小狮子的毛,把她数落的罪状都应下来。
      哄着套了几句话,得知阮微前几日回国还去过安城找她,结果遍寻不见,时闻心里愧疚又多几分。
      阮微僵直着身体任她拉着,红着眼圈平缓呼吸,半晌突然问起:“……那艘船模是你送的吗?”
      “你收到了?”时闻没有否认地点点头,“我没有新加坡的渠道,只能拜托朋友送到你外公那里。”
      又松了口气,“不知有没有赶上,但你收到就好。”
      “有什么用。”阮微很不高兴地撇过头,“……我早就不喜欢那种东西了。”
      “因为你长大啦。”时闻笑了笑,声音放得很轻,“不过阿姐之前答应过你的事,还是想做到。”
      她的语气像怀念,又像别的什么情绪,听得阮微闷闷不乐,一时没能说话。
      时闻却也不想让她接着这话往下讲,不多时就将话题转回当下现实,“你一直在新加坡念书,非年非节,怎么突然回来了?打算待多长时间?”
      阮微盯着树上结果的青柠檬,手里却揪着时闻垂落在长椅上的相机背带不放。
      “外公想我,我就回来。”
      她对时闻非常不满,一眼都不肯再看她,却勉为其难把问题都答了。
      “待到下个礼拜天,参加完阿决哥哥的生日舞会就走。”
      第15章 圆舞曲
      霍决去欧洲巡市场期间,给时闻打过几次电话,时闻只干巴巴地接起过一次,通话时间一分钟不到。
      发了几则怪模怪样的信息,时闻没敢点开,怕显示已读。
      微信弹出来好友申请,时闻也假装没看见。
      霍决不是死缠烂打做无用功的性格,得不到回应,翌日就消停了。
      时闻心安理得又躲了几日。
      直到从阮微口中听闻霍决生日的事,时闻不知怎的,隐隐有些焦虑起来。
      这是阮微第一次独自回国。
      要做的事只有两件。一件是陪外公。另一件是背好词携厚礼,出席霍氏继承人的生日宴会。
      阮娉婷现任丈夫做的是收藏品生意,与霍氏素有往来。霍决位高,却是晚辈,夫妻俩便想着派阮微到场祝贺,两人早早认识,阮微还能嘴甜唤一声哥哥,再适合不过。
      原本不是非去不可,生日而已,礼到了就行。
      但霍氏发了帖子,还是头一回以霍决名义发的帖子。
      借口生日,实则接权。
      此番亮相,是霍氏继承人与各方合作关系正式打声招呼,让彼此心中都有定数。是以阵仗颇大,不论国内外伙伴,皆默认赴宴捧场。
      时闻没想到这居然会与自己扯上关系。
      她收到了霍决的生日宴会邀请帖。
      ——以易觉新闻财经记者的身份。
      随帖子一起送到新闻社工位的,还有一袭月光色高定礼服,以及成套哥伦比亚祖母绿珠宝。
      时闻额角突突跳,顶着周围同事的八卦目光,将列夫和秘书拉入身后会议室。
      女秘书不慌不忙,也不待时闻开口,就先双手递上浮雕烫印的信封,柔声道:“霍董让我转告时小姐,如果您不收,届时他会亲自来接您。”
      时闻:“……”
      列夫跟头哑巴熊似的,捧着礼服珠宝的巨大盒子,没敢抬头接她剜过来的这一眼。
      女秘书职业素养很高,腔调依然温和恭敬,“霍董还说,如果您担心无人同行,我们手里另外还有两封邀请函,拟邀贵社总编与财经主编陪您一同到场。”
      时闻:“……”
      这跟自爆卡车有什么区别。
      上次约到霍决采访,已经让社内不少人传出风言风语,还是顾宁出面压了下去。这要是真来这么一出,社里掩不住,她必定没法正常安稳工作下去。
      时闻靠着会议桌,无语地揉了揉额角。
      一般这种非公开性质的商业晚宴,都不会希望有媒体的人在场,谁和谁多聊几句话都可以是新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