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
安今瞧着,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她去过几个不同朝代,这里绝对是最热闹繁华的,政治清明,经济富饶,百姓安居乐业。
忽然间,安今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男人简衣步行,几乎融入市井之中,然而身上的清隽出尘的气质却又格外与众不同。
裴清远心里有感,脚步微顿,抬眸望去,隔着涌动的人潮,看到了坐在马车里皎如秋月的小姑娘。
一如当年城门窄巷中,撞见的一池春水,唯一不同的事,她已梳成了妇人髻。
而他一直都在水中望月,云边探竹。
裴清远脚步一抬,朝这边走了过来。
安今微怔,先笑着打了声招呼,“小裴大人。”
楚既白煮茶的动作一顿,挤身坐到妻子身侧,半拥着她,露出自己的脸。
明明是还是冬日,还将腰间的折扇打开扇了扇,唇边笑意清浅,恣意风流,“裴兄,我正陪夫人看花灯呢,没想到你竟也喜欢这般热闹,孤身便来了。”
裴清远并不意外看到他,目光落在他扇面上的远山图,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。
他求而不得又何止一把扇面。
裴清远不得不感叹,有些人不仅少年得志,官场情场更皆是得意,春风如意,叫人惊羡。
他唇边的笑意极淡,“圣上有意叫我编武宁年史,我出来采风,观汴京繁闹,书武宁盛世。”
“编史?”
安今不由叹服,裴清远年不过三十,便可编写正史了。
史官地位一向崇高,非才学渊博者不可编也,而历朝史官,皆在文坛和政坛有着极高的建树。
安今正欲说些什么,她身边的人就开口道:“那裴兄你慢慢看吧,我们先行一步了。”
“世子随意。”
裴清远告辞后,清瘦的身影再次涌入人潮中。
安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竟莫名叫人觉得落寞孤寂。
想来他已经年近三十,却依旧无妻无子,在这个时代背景极为罕见,况且他还是圣上亲赞的“汴京双壁”,武宁九年的状元郎,京中倾慕他的人也不少。
众人也都说他是对亡妻用情至深,才鳏居多年。
转眼看到一旁的男人拿着折扇扇风,她疑惑出声,“你很热吗?”
楚既白笑而不语,又将扇子合上。
安今好奇道:“听闻小裴大人对亡妻用情至深,才至今未娶,是真的吗?”
楚既白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“假的,他私底下有过不少红颜知已,更是青楼常客。”
安今傻眼了,“不会吧。”
这些话放在别人身上,安今可能会叹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,但放在裴清远身上,莫名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。
或许因为崔夫人很喜欢他,也经常夸他,安今对他的印象也格外的好。
寥寥几面,更觉得他清风峻节,似香兰松柏,就像是文人雅士的标准模板,身上没有沾染丝毫官场上圆滑世故。
楚既白见她不信,不轻不重地掐了掐她的脸,似笑非笑道:“芜妹你觉得,你在为夫面前讨论别的男子好吗?”
安今拍开他的手,“什么啊,明明汴京大家都那么说,我也只是好奇。”
“不准你好奇他。”
“那我好奇裴清逸?他被赶出家门之后呢?”
“春闱成绩一般,在翰林院熬资历呢。”
安今轻轻啧了一声,她也不是真好奇裴清逸,只是不明白明明差点和她定亲的是裴清逸,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裴清逸,反而总是吃裴清远的醋。
而楚既白也永远不会叫她知道这背后的缘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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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今的预产期在四月。
开春后,她的肚子就高高隆起了,不过她的身形倒没什么变化,纤细的腰肢挺着个大肚子,府里不少人都会暗自猜测世子夫人这胎怕是生得艰难了,不过没人敢说。
进入四月后,崔夫人看着侄女隆起的肚子总是忍不住的担忧,频频去请江太医,荣老王妃知道安今产期将近,干脆叫江太医留在了侯府。
一众产婆也都随时恭候着,以备不时之需。
全府都做好了迎接的这个孩子的准备,反而安今不需要做些什么。
后来安今是在晚上发动的。
这一夜,永宁侯府灯火通明,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,崔夫人也在门外来回踱步,双手合十,不断祈祷,老夫人也派了身边的刘嬷嬷在产房外守着。
楚既白也是心神不宁,下意识想攥着腰间的玉佩,却摸了个空。
他倒是忘了,他的玉佩在芜妹那。
崔夫人也怕儿子太过担忧,强装镇定道:“既白,要不你先去墨和轩睡吧,明日还得上朝呢,这里母亲来守着。”
“芜妹生产,我如何能睡得着。”
见此,崔夫人倒也没再劝。
被送入早就准备好的产房,安今眼神涣散,耳边是产婆焦急的声音,而她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。
即便她孕期养得很好,还是会难产。
所以原身难产并非因孕期的郁结,而是她本身孱弱多病的身子根本就不足以支撑她生下这个孩子。
【宿主,不用怕,困得话就睡吧,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。】
闭上眼的瞬间,安今只希望这个孩子出生得快些,不要让他们太担心。
那边江太医冷汗都要下来了,自他照顾世子夫人以来,脉像都是极为稳固,怎么到了生产之时,却是一副要难产的迹象。
他用宽袖擦了擦冷汗,走到外间,抖着声线道:“侯夫人,世子,世子夫人这胎的怕是有变故,万一……万一……该是保大还是保小?”
“什么?”侯夫人面上血色尽失,手脚一软,险些晕厥过去。
一旁刘嬷嬷连忙开口,“老夫人有言,这是世子爷头一个孩子,务必要保住孩子。”
第166章 第166章柔弱表妹X温润世子表哥1……
楚既白手握成拳,看向刘嬷嬷的眸色阴冷,“来人拖下去掌嘴,夫人什么时候顺利生产,什么时候停。”
刘嬷嬷神色惊恐,“世子爷,这是老夫人的意……”
没等她话说完,就被楚既白身边的侍从拖了下去。
“江太医,不管怎么样,务必要保我夫人。”
不管楚既白怎么极力压下心里的起伏,可说出的话却还是忍不住颤抖。
崔夫人像是回神了般,死死地抓住江太医的衣袖,歇斯底里道:“保阿芜啊,一定要保住阿芜,孩子的没有还可以再生,一定要保住阿芜的性命啊。”
“侯夫人,你放心。”
江太医也是时间紧迫,宽慰了两句,就转头回了里间。
楚既白见到从产房端出的血水,瞳仁也被染成了一片血色。
他神情恍惚,又想到那个被大雪围困在路上,面色苍白,看上去毫无声息的芜妹。
心脏传来的痛楚几乎剥离了楚既白的呼吸,“不行,我要进去看看。”
守在产房外的田嬷嬷大惊失色,“世子爷,产房污秽,您不能进去啊。”
“让开。”楚既白双眼猩红。
他哪里管什么污秽不污秽,他只想确认芜妹是否平安。
崔夫人踉跄地上前拉住儿子,唇瓣颤抖着,“既白,你是男子不能进产房,还是我进去看看吧。”
忽然产房里响起一声微弱的啼哭声,楚既白僵在原地,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。
产婆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,迈着大步急匆匆地从产房里跑了出来,面上满是喜意,“生了生了,是个小世子,母子平安。”
“那就好那就好。”崔夫人一口气松下,竟直接昏厥了过去。
“夫人,夫人。”
又是一阵兵荒马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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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过来多久,安今缓缓地睁开眼睛,就见到了守着她床边的男人。
安今心安,她虚弱地笑了笑,“既白哥哥,你怎么没去上朝啊?”
楚既白轻抚妻子有些苍白的脸,声音沙哑,“我放心不下你,向圣上告了假。”
“而且就算上朝这时我也该回来了。”
安今微惊,本以为这是第二天早上,没想到她竟昏睡了一天一夜了。
她望着男人眼下的青黑,满脸疲惫的样子,不由伸出手,却摸到男人下巴上有些扎手的青茬。
男人以往很重视自己仪容,看来是担心坏了。
她轻声宽慰道:“我没事了,既白哥哥,你别担心了。”
对于她而言,只是睡了一觉,可对于他们而言,她或许是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。
楚既白攥着她的手,贴在自己面上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既白哥哥,我们的孩子呢?你见过他了吗?”
“他很好,在奶娘那照顾着,是个男孩,父亲给他取了名,叫楚誉。”
虽然楚既白原以为的女儿变成了儿子,但他也没有失落。
江太医说了芜妹虽然平安生子,但是元气大伤,日后都不可能再有孕了,不过他也不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