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
就在她竭力挣-扎时，手指在袖口里碰到了一片符纸。
是当年刚进祈佑观时，华曼音送给她的那张，说是平安符，她一直贴身带着，符纸的绘制采用了华曼音特殊的血液。
是不是因为血的问题，多以招魂才没有成功，是不是华曼音的体质太特殊了？
她拼命想动手指，但胳膊被伤到了肌腱，根本不听使唤，手抖得厉害。
幸好凶手似乎只想打晕她，没下死手。
就在对方再次举起什么东西，准备朝她脑袋砸下来之前的一刹那，孟诗兰用尽最后的力气，飞快画了简易的阵法。
阵成瞬间，她感到自己变得无比轻盈，整个人从沉重躯壳里挣脱出来，连带着手中符文，被地上小小的血阵猛地吸了进去，消失无踪。
“我终于学会了招魂术，”孟诗兰深吸一口气，举起手中早已皱巴的符纸，“说起来，也是托了你的福，你给我的平安符上，有你的血液，我一下子就悟了。”
看着华曼音泪痕未干的脸庞，和韦晓妍眼中的担忧，孟诗兰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。
她曾经和华曼音相约过，绝对不要哭泣，她们也只为失去的亲人哭泣过，那之后再也没有流过眼泪。
看着华曼音忙碌、孤独的身影，孟诗兰才发现自己早就把她当做了亲人，韦晓妍也是，她们在暗处维持着这场见不得光的交情，彼此守护彼此。
或许华曼音也是这么想的。
当亲人在面前说出要为了你赴死的事情，任何人都不能淡定。
她迅速低下头，不想让两人看到自己汹涌的泪意：“凶手一定会得到报应的。”
犹豫良久，她才抬起泪眼朦胧的脸，强迫自己冷静分析：“我在能反抗的限度里，在凶手的右手上来了狠狠一刀，我不确定那伤口到底有多深，但可以肯定得是，凶手的右手绝对不能用了，那是对方的惯用手，但我估计凶手会清理自己留下的血液组织，不会留下除此之外的破绽。”
孟诗兰平常也不上班，醉心修炼，身体素质远超常人，她相信自己的判断。
“而且，凶手的体态，不像是一个普通人，力气大得惊人，但体型却不是很宽大，比我的肩膀要宽一些，我的力气都没有对方大，除此之外，对方带着面具，整个头都被盖住，也带着手套。”
体型可以伪装变大，但绝对无法缩小。
她知道，凶手一旦露出破绽，华曼音和韦晓妍一定是激动的，她们为了这件事蛰伏多年，痛苦了太久。
但想象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。
韦晓妍默默地走了过来，轻轻拥抱孟诗兰，是个多年，她们终于能碰到彼此。
然后，她抬起手比划着。
【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】
渐渐地，韦晓妍手开始抖起来。
【绝对绝对不要再冒险了，我们都很担心你】
她顿了顿，眼中泪光弥漫，继续比划。
【如果不是招魂成功，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】
华曼音再也忍不住，走上前，张开手臂，将韦晓妍和孟诗兰一起环住。
即使明知触碰不到她们，华曼音还是这么做了。
“我们三个的安全最重要，”华曼音声音坚定，“不能因为一个凶手，再葬送我们任何一个人了，现在只剩我一个活着的了，祈佑观只能暂时关门，等到一切都结束，尘埃落定后，咱们再找一个人，看看能不能把这里的香火传承下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孟诗兰代替无法发声的韦晓妍，郑重地应了一声。
良久，感觉到两人的情绪稍微平复，华曼音才松开了微微发麻的手臂。
孟诗兰问：“那下一步计划是什么？”
华曼音疲惫地跌坐在旧沙发上，揉着发痛的额角：“我们都暴露了，我这个身份现在不能用了，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，我还有陆梵生……”
因为凶手会无时无刻不盯着她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。
就因为她是当年逃出来唯一幸存的孩子。
想到这一点，她想到今天还没见到陆梵生，也不知道他怎么了。
他那么聪明，应该会没事的。
华曼音的情绪很沮丧，她看向了周围人，熟悉的面孔，还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，真的只剩下她自己了。
她猛地站起身：“小黑它们还没人玩，我先上去给它们喂点食物，对了，我来的时候没看到它们，它们在哪里？”
提到那几只小猫，孟诗兰眼中闪过一丝愧疚、：“是的，它们估计也饿了……它们在跟那些小鬼魂在最里面那间屋子玩。”
华曼音与二人告别，转身走上楼梯，推开了通往地面的门。
小黑已经蹲在了内院的门口，又圆又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，似乎在等待什么。
一见到华曼音的身影，它立刻温顺乖巧地“喵”了一声，随即小跑着过来，亲昵地围着她的裤脚蹭来蹭去，尾巴高高翘起。
华曼音感觉心中阴霾被这小小的温暖驱散了一丝。
她蹲下身，手指轻轻抚摸着小黑光滑的皮毛。
小黑享受地眯起眼，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。
但这份亲昵只持续了片刻。
小黑忽然停止了动作，它站起身，小巧的鼻子朝着华曼音身后的方向用力嗅了嗅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它朝着那个方向，急切地叫了好几声。
华曼音顺着它的视线转头。
只见孟诗兰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，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，穿着那身遇害时的休闲装，头发依旧一丝不苟高高盘起，只是身影虚幻。
“喵。”小黑欢快地叫了一声，快步冲了过去，像往常一样雀跃着，扑向孟诗兰的腿撒娇。
然而，它身体毫无阻碍穿过孟诗兰脚踝，扑了个空，因为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儿。
“喵？喵喵喵？”小黑茫然地爬起来，蹲坐在原地，仰着小脑袋，圆圆的眼睛里充满困惑。
它看看孟诗兰，又看看自己刚才穿过去的地方，委屈地叫了一声。
像是在说：铲屎官你为什么不抱抱我，是我做错什么了吗，你不喜欢我了吗？
孟诗兰伸手，想要像过去那样，温柔地抚摸小黑的头，手却穿过了小黑毛茸茸的脑袋。
“小黑啊，”孟诗兰手指顿住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不是不要你了，我怎么会不要你呢，我只是再也碰不到你了啊。
”
小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，它不再试图扑过去，只是乖巧地蹲坐在原地，仰着头，看着孟诗兰哭泣的脸，轻轻喵了一声。
仿佛在说：铲屎官，我知道了，别难过。
“你要乖，”孟诗兰努力平复着情绪，对着小黑絮絮叨叨，“每天都要好好吃饭，要过得快快乐乐的，遇到坏人一定要赶紧跑开，躲得远远的，知道了吗？”
小黑歪了歪头，仿佛真的听懂了。
这时，胖乎乎的橘猫也从角落里踱步过来。
它不像小黑能感知灵体，只是习惯性地围着华曼音的脚边打转，困惑地喵喵叫着，小脑袋蹭着华曼音的腿，似乎在奇怪那个总是偷偷给我吃猫条的人怎么不见了。
华曼音心中酸楚，她看着两只懵懂又依恋的小猫，良久，才缓缓开口：“它们都记得你，我也永远会记得，剩下的交给我吧，你们都好好休息。”
说完，她强撑着站起身，不再看那令人心碎的场景，任由两只小猫执着地围着孟诗兰消失的位置打转。
她穿过庭院，走到靠近寺庙外门的那口巨大的水缸前，驻足于此。
她透过门扉的缝隙，望向道观后方那片寂静的墓地。
“爸，妈，”她声音低哑，抚摸冰凉的墓碑，“对不起，女儿没用，你们的仇还没报，你们希望我平安喜乐，画完那些漫画，我也没能做到。”
她哽咽了一下，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：“但是你们看，我交到了朋友，很好很好的朋友，孟姐姐，晓妍姐，她们都是最好的人，为了帮我，孟姐姐她……”
提到孟诗兰，她几乎说不下去，停顿了好一会儿，才道：“她为我付出了所有，还有陆梵生，他虽然失忆了，但我知道他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人，你们放心，等这一切都结束，等凶手伏法，我一定会好好跟陆梵生在一起，把日子过下去，再把祈佑观传承下去，你们等等我。”
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。
一道身影毫无预兆从紧闭的木门中穿了过来。
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，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套装。
然而此刻，她精致的卷发打湿地贴在脸颊上，不断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。
女孩似乎也没想到门后有人，她抬起头，看向近在咫尺的华曼音，苍白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愕，随即变得迷茫。
她似乎想说什么，嘴唇动了几下，迟疑开口：“华姐姐你好，请问……这里……招收鬼魂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