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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侯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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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侯门 第108节
      皇帝却不是很认同,“巢正群这个人,性子直,也肯卖命,你叫他为李襄的案子豁出去命,他能干,可若是莲花门的人寻上他,叫他仿制令牌,朕认为他不会这么做。”
      “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,仅凭莲花门的人,还没这个分量让他冒这么大风险,应该不是他。”
      裴越何尝不这么想,可若那个人是李襄之女,就足以让巢正群赴死。
      他旋即失笑,“陛下,倒不是臣怀疑他,而是臣根据线索锁定可疑人选时,他也被圈定在内。”
      这符合裴越一贯的作风,皇帝踱步至窗下,张望窗外的夜色,琢磨道,“你说的也对,也不能排除他,这样,你暗中继续摸排,朕不准许朝中有人私结莲花门。”
      “臣遵旨。”
      虽然莲花门的人可恨,只是今夜连着除掉了十八罗汉之八,这于皇帝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幸事,南靖王堂而皇之遣十八罗汉入晋,是见李蔺昭已死,大晋无人是十八罗汉对手,行的挑衅之举。
      皇帝心里不无忌恨。
      莲花门这么做,也算是为他出一口气。
      “对了裴卿,北燕那边死了这么多人,明日阿尔纳铁定来寻说法,届时如何交待?”
      裴越拱袖道,“臣回来的路上也想过,就直言不讳知会北燕,是双枪莲花的传人出手料理了十八罗汉,好叫他们生出几分忌惮,以为李蔺昭之后,大晋无人了。”
      “可以。”皇帝十分认可,扭头看着他,“所以,这次你该是见过双枪莲花的传人?”
      裴越脑海浮现明怡的身影,应了一声,“来了两个年轻人,都蒙着面,兴许是。”
      皇帝想起莲花门,心里头还是很不安,“朕得想个法子招安,莲花门必须为朕所用。”
      后来又提起李襄,皇帝早从黑龙卫嘴里得知李襄被毒一事,眼下只问裴越可审出什么,裴越便知黑龙卫将他故弄玄虚那一幕禀报了皇帝,裴越据实已告,只道是自己想诈一诈高旭,皇帝倒也没说什么。
      最后皇帝踱步至他跟前,掀起眼帘看他,“裴卿,你很想审李襄一案?”
      裴越这次没有回避,长揖而下,肃然道,“陛下,非臣要审李襄,而是必须由三法司来审李襄,这样的大案,要案,若交给锦衣卫全权处置,三法司之信誉和威望将每况愈下,于朝廷不利。”
      皇帝何尝不懂这个道理,锦衣卫和东厂说白了是他制衡外朝的筹码,可一旦这两者凌驾于三法司之上,将纲纪败坏,国之不国,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。
      制衡二字讲究一个平衡。
      “行,夜深,你今夜受了惊,快些回去歇着,至于这桩事,朕再思量思量。”
      裴越猜到皇帝已被自己说服了大半,放了心,告退离开。
      一名小内使擒着一盏风灯,送裴越去午门,裴越迈出御书房,望向深邃高远的苍穹,心头涌上一股怅然,他从小内使手中接过风灯,独自前行。
      一步一步下了台阶,穿过漆黑的丹墀,往午门方向去。
      丹墀广阔,无边无际的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他长身挺拔,擒着一盏孤灯,穿梭在夜色里,恍若暗夜行舟的旅人,这一路他走得格外沉默,也格外艰难。
      此间已了,那厢呢,又该何去何从。
      为了她,赔上裴氏满门性命,赌上裴家宗族的信誉和前程,那是万万不能的。
      可就这么扔开她,又如何做得到。
      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共枕眠。
      裴越疲惫地揉着眉心。
      已近子时,夜色更深了,月华也渐渐藏去云层后,只轻轻撂下一弧落在他眉梢,有如清霜。
      裴越大步迈出午门,侯了整整一夜的沈奇,见状急忙迎了上来,见他脸色不好,赶忙掺了一把扶他上车,
      “家主,游七回京了,正在书房等您。”
      裴越一怔,所以,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      第75章 临走前再吃一顿
      裴越上了马车小憩片刻, 于亥时末抵达裴府,下马车便问管家,明怡是否回来, 得到肯定答复后,松了一口气, 先回书房沐浴更衣, 收拾齐整回到桌案,坐着出了一会儿神,这才唤游七进屋。
      夜深,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宫纱灯,烛火摇曳,印出那张明朗的脸, 一袭白衫架在宽阔的肩身, 漆黑的眸子幽静如故, 照旧辨不出什么情绪。
      游七抬眸看了他一眼,想起自己所查的结果,多少有些心疼主子, 跪下请了安。
      裴越看出他眼底强抑的情绪,指了指角落的锦杌, 叫他坐。
      游七哎了一声坐上, 随后一五一十道来。
      “家主, 据属下所查, 夫人和青禾姑娘是三年前方抵达的潭州,在此之前,她们没去过潭州。”
      裴越平静地问,“潭州是否有李明怡这个人?”
      游七唇齿蠕动着,艰难道, “有。”
      裴越心突了下,眼角绷紧,险些失态,一旦真未婚妻确有人在,事情将变得十分棘手,那他和李蔺仪算什么,他可以容忍她骗他,却不能容忍他们之间有第三人。
      好在游七很快回了一句,“不过,也是个幌子。”
      裴越长出一口气,“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。”
      游七猜到自己吓到家主,慌忙跪下,“属下知错。”
      裴越摆了摆手,重新收整心情,“快说明白。”
      游七重新坐好,接着道,“乡绅李老爷子着实有个孙女,名唤李明怡,不过这个孩子三岁那年得天花去世了,老爷子与乡镇一位郎中交好,郎中过世后,老爷子将其独女收养在膝下,小名唤银鸽,对外称是李明怡,银鸽打小习医术,与她师兄感情很要好,咱们夫人抵达潭州,顶替了李明怡这个身份,那位银鸽小姐便和自己的师兄浪迹天涯去了。”
      这就怪了。
      银鸽并非李乡绅的亲孙女,他祖父也能将他婚事许出去?
      银鸽有自己的幸福于裴越而言是一件好事,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,“还查到什么?”
      游七道,“属下觉着李老爷子有些怪,听人说李老爷子平日在村里设学堂,给人教书,可有一回,一位老汉病发,是他老人家将人救活的,属下觉着老爷子怀有神鬼本事,于医术一途十分精通,所来往之人不是当地之药商,便是郎中。”
      “就拿咱们夫人来说,进京前结识了一位姓袁的夫子,这位袁夫子医术精悍,在当地十分有名,他好似受老爷子之托,照料夫人,这位袁夫子唤李乡绅不是唤夫子,而是唤师傅。”
      裴越脸色一变。
      李乡绅的身份有蹊跷。
      “李家从一开始就在潭州吗?”
      游七回道,“李老爷子祖籍便是潭州,不过原先并不在这个镇上,后来方迁过来。”
      “哪一年迁过去的?”
      “元康八年。”
      “元康八年?”裴越脑海突然闪过一段信息,这是他遣人去陇西李府老宅查李蔺仪时,得到了邸报,李蔺仪便是元康八年三月所生。蔺仪生辰与明怡生辰在同一日,皆是三月十八。
      不可能这么巧。
      李明怡的祖父李乡绅精通医术,而恰巧他祖父路过潭州与其纵酒达旦,有无可能他祖父本就与之相识呢?
      难不成李乡绅曾经在京城待过,甚至很有可能与北定侯府有关联。
      不然,蔺仪何故千里迢迢奔去潭州,再由潭州入京?
      能同时结识裴家老爷子与北定侯李府的医士,只有可能是太医了。
      混不吝的老爷子给他下了这么大一盘棋。
      裴越被自家祖父给气得不轻,“你下潭州,可遇见老爷子?”
      游七苦笑,“躲杭州府去了,说是叫您千万别寻他,他不回来。”
      裴越:“……”
      “再说肃州的事,你查的如何?”
      先前裴越怀疑李明怡实则是李蔺仪后,飞鸽传书给游七,叫他在潭州查明白后,溯流而上去肃州。
      “属下去了肃州,陇西李府老宅并祁连山,查到蔺仪小姐一些始末。”
      肃州,李家老宅并祁连山皆在古雍州境内,三处离得并不远。
      祁连山内便是莲花门之所在。
      “属下查到蔺仪小姐是在李府老宅出生的,她出生后,由李老太太抚养,祖孙二人一直待在老宅,而小公子则由李夫人带回了京城。”
      “三年后,也就是元康十一年,李夫人在老宅病逝,李侯将小公子捎去边关亲自教养,这个时候,蔺仪小姐名义上是在乡下养着,实则却被李侯送去了莲花门。”
      裴越脸色再度生变,“你说什么?蔺仪被送去了莲花门?”
      “送的不是李蔺昭吗?”
      “蔺昭公子是后来送去的。”
      裴越狐疑地盯了他半晌,问道,“这个消息属实?”
      游七点头,“属下查到的确实是如此,”
      裴越不说话了,就在今夜,他撞见明怡也就是蔺仪使双枪莲花时,便觉得有些古怪,总觉得这兄妹俩过于相似,都爱饮酒,性情皆豪爽恣意,且都会使双枪莲花,前两者尚且能用双生子来解释,最后一处却是太过巧合。
      蔺昭和蔺仪也从未同时在京城出现过。
      当时,脑海闪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。
      可现在游七的查证却在推翻那个猜测。
      蔺仪兄妹着实一同出自莲花门。
      李夫人当年带着儿子在京城生活过三年,此事也是确实存在的。
      他与蔺仪做了这么久的夫妻,她是不是姑娘家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。
      裴越回想李蔺昭的模样和嗓音,与蔺仪着实是不同的。
      他喝了一口茶,压了压惊。
      “这么说,莲花门同时不只一位传人?”
      游七颔首,“是,自经历五胡乱华断代之后,莲花门总会同时栽培好几位候选人。”
      “家主,关于蔺仪小姐和蔺昭公子在莲花门的事,属下本还要细查的,可是被莲花门的人发现,予以警告,您看,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
      裴越沉默如山。
      已然查得差不多了,蔺仪顶替明怡身份入京已是不争的事实,而李蔺仪要做什么,也已摆在明面上,倘若只是给李襄翻案,裴越自问还能摆平,可她今夜斩杀了五十锦衣卫,二十黑龙卫并一位御前太监,实在大出裴越所料。
      她是双枪莲花的传人,去奉天殿偷盗银环的也是她,她是皇帝通缉的要犯。
      参与党争违抗皇权的后果是什么,萧镇和王尧殷鉴不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