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
裴折玉听话服了药,有些恹恹地垂眸按着额角。
谈轻有点担忧,小声问:“是头疼吗?病发了?”
裴折玉缓缓摇头,抬眸望向谈轻,失神的眼眸重新有了焦距,随即朝他伸手。这次谈轻很快握住他的手,却被裴折玉带着坐在他怀里,谈轻错愕地睁大眼睛,裴折玉已环紧他的腰背,将脸埋在他颈侧。
“不疼,但有些昏沉。”
颈侧紧贴着一片不寻常的温热,是裴折玉的脸。
谈轻微微脸红,伸手抱住他肩膀,轻拍他的后背,哄道:“没事了,吃过药就会好的。”
他看向木窗,又说:“雨很快就停了,没事的,有我在,我一会儿就带你回去找卓大夫。”
裴折玉哑声笑起来,“王妃,我不是小孩子。”
谈轻拍着他后背的手一顿,嘴硬地说:“可你病发了,在我眼里跟小孩子一样需要照顾。”
裴折玉仍是摇头,扬起脸看向谈轻,脸色是白了些,眼眸里的神采却和往日一样清醒。
“我没事,这里远离京城,雨也不大,对我影响不算很大。何况我也该克制住自己,不能每次一下雨就动不了,次次都要你照顾。”
谈轻心疼地看着他,“那也不用那么着急,现在有我照顾你,你呢,只管听我的话就好。”
裴折玉眸中染上笑意,亲了亲谈轻嘴角,便侧首靠在他肩上,哑声道:“你陪我一会儿就好,我还没有病发,只是有一点困顿。”
谈轻红着脸抱紧他,小声道:“那我陪你睡会儿。”
裴折玉嗯了一声,没再说话。
谈轻看不到他的脸,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,等了好一会儿,感觉他的气息十分规律,也没有动静,这才稍微退开一些,便见他闭着眼睛,已经睡去了。谈轻暗松口气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坐在他腿上。
这要是一直坐着,裴折玉醒来时这腿是不能要了。
谈轻便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从轮椅里慢慢站起身,然后伸手在扶手位置摸索一阵子,拨动暗处一个部件,特制的轮椅椅背便往下倒去,变成了躺椅,由于减震做得好,又垫了柔软的垫子,没惊醒裴折玉。
确定药效上来,裴折玉睡得很安稳,谈轻暗松一口气,一点点松开托着他脑袋的右手。
不过想了想,谈轻还是不舍地摸了摸裴折玉俊秀的脸,才起身将厚厚的大氅盖在他身上。
房门突然被敲响,裴折玉在睡梦中皱起眉头,吓了谈轻一跳,忙捂住裴折玉耳朵,看着他又安稳睡去,谈轻吐出一口气,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,门一开,就见到福生和守在门前正捧着碗喝姜汤的燕一。
一见到他,福生就端着碗过来,谈轻冲他嘘了一声,先关上门,福生反应过来也小声说话,端着一碗姜汤给他,“少爷喝姜汤。”
谈轻接过碗就闻到一股独属于姜汤浓郁而呛人的味道,可在福生的注视下,还是一口闷了,辣得他吐着舌头把碗扔回福生手上,一边用手掌给嘴里扇风一边说:“表哥睡着了,一会儿再给他送姜汤吧。”
燕一立马应是。
福生向来怕裴折玉,谈轻说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。
外面雨停了,就是一直在刮霜风,哗哗响,谈轻看了眼院里,又问:“季大人他们呢?”
燕一回道:“季大人和村长打听张知县的事。”
谈轻也有些兴趣,看了眼屋里,叮嘱燕一说:“雨停了就好。我过去看看,你看着点。”
燕一应好。
谈轻叫上福生,往堂屋那边去,刚刚下的那场雨只堪堪打湿了地面,留下几个小水洼。
福生忙前忙后,没时间换衣服,冷得直打哆嗦,亦步亦趋跟在谈轻身后,“少爷怎么比殿……师爷还着急,出来也不多穿件衣裳?”
谈轻道:“还没干,不穿了。”
他本是偏清瘦的少年体型,穿了两身棉袍连腰身都看不见了,刚喝过姜汤肚子里还热着。
福生也就不催了,可走在前面的谈轻忽然停下。
“少爷,你怎么了?”
谈轻没说话,只是往堂屋走的脚步转而迈向了院子门前,目光定定地盯着门外一个人影。
福生快步追上,“少爷去哪儿?”
谈轻走到院门前,终于确定,在村长家隔壁背着包袱的人,就是昨天在猎场跑了的师枢。
见这人鬼鬼祟祟地背着包袱往外走,谈轻一把拉住福生让他噤声,想到昨晚裴折玉还委委屈屈地跟他告状,他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,故意放轻脚步,几大步走出村长家,趁其不备,一把拎住师枢后衣领。
“好巧,你也在这啊!”
师枢吓得几乎当场炸毛,啊啊叫了一声,回头看到是谈轻后暗松口气,随后一脸惊恐。
“怎么是你啊!”
第136章
福生追出来的时候,正见谈轻揪出师枢的后衣领,叫人想跑了跑不掉,也是吃了一惊。
“少爷,这……”
师枢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,忙抓住衣领喊道:“别这啊哪儿的了,小少爷,快松开我啊!”
谈轻给了福生一个眼神示意他过来帮忙,倒也真的松开了师枢,“昨天你在山里一个人跑了,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,你跟踪我们?”
师枢长松一口气,颇为幽怨地看着谈轻,扯着衣襟翻白眼,“我跑还来不及,跟踪你们?”
谈轻道:“那你怎么在这里?”说来他都觉得奇怪,“你一个人两条腿,跑得还挺快啊,昨天我们的人都没找到你,今天你就到这了。”
师枢咳了两声,感觉脖子舒服了些才说:“那可不,我是盯着你们走了才出山的,在山民那边借住了一晚,今儿一早就坐着他们的牛车出山了。要不是碰上你们,我现在已经背着包袱赶去县城酒楼说书去了。”
听他一再提到去县城,还有点抱怨自己的意思,谈轻只觉得好笑,“我们又不为难你,就是想问清楚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猎场的,还有没有更多消息,银票我都给你了,是你自己要跑的,结果吃了苦还怪我?”
“怎么不能怪你?”
师枢理不直气也壮,“好端端要打听白顶山匪患还有那个前知县张仲义的,你们身份肯定不简单,压下那些事的可是知州,我就是个说书的,路过此地,可不想惹麻烦。”
谈轻忽然反应过来师枢方才话里的漏洞,“等等,你说你借住过下河村,那你怎么在这?”
师枢浑身一僵,转身就跑。
好在谈轻眼疾手快,这回也不抓他后衣领了,一把抓住他背上的包袱,师枢还没跑出去,包袱就落到了谈轻手里,沉甸甸的叫谈轻险些没抓稳。而师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,站稳后也不想跑了,“我的包袱!”
谈轻也不知他那大包袱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,又大又沉,转手扔给福生,见福生手忙脚乱接好抱住了,才斜睨师枢道:“你昨天跟我们说的那些话果然不全是真的,你说你借住过下河村,分明是在上河村!”
师枢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包袱,小声嘀咕:“那我也不想招惹麻烦,你们看起来就很麻烦!”
谈轻指着他,“你再说?福生,把他包袱给我扔了。”
“别啊!”
师枢紧张地盯着包袱,利索改口:“不说了不说了!那可是我全部家当,别扔,别扔啊!”
谈轻轻哼一声,抱起胳膊,“现在能说实话了吧?”
“能能能。”师枢一脸晦气,“你到底想知道什么?”
福生看看谈轻,又看看师枢,抱住包袱没说话。
站在门口说话怪怪的,谈轻看向师枢身后那个院子,越过他走过去,将刚才关上的院门推开,“你借住在这里?里面好像没人。”
篱笆围着的小院挺荒凉的,只有一间茅草屋,在院里倒是摆了一套竹制的桌椅,在满院乱长的野花野草衬映下,颇有几分惬意。
谈轻领着福生进来,包袱还在他们手里,师枢也只好跟进去,见谈轻在竹椅上坐下,他一脸幽怨地跟上,“这间老屋本来也没人住了,我看这里挺清静的,就找村长租下来,不过现在看来,我得提前搬走了。”
谈轻听得明白,师枢还是在暗示他们,便有些纳闷,“我们就是找你问话,怎么麻烦了?”
“都说了,你们要打听的事整个刘县没人敢说,就是因为上头有个知州把事情压下来了,你们怎么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听?”师枢似乎不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胆大,狐疑地看着谈轻,“你们不会真是钦差吧?”
他嘶了一声,重新打量起谈轻,目光从头到脚。
“你真是当官的?”
谈轻知道他这具身体看着很年轻,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哪家富养的小公子,哪儿像当官的?
他也如实摇头,“我不是。”
师枢又问:“那你那男人?”
这说法怪怪的,谈轻心里有点囧,但也点了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