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6章
梁王犹豫了许久,最终白着脸低头,“父皇,儿臣,儿臣从未上过战场,只怕会拖后腿。”
裴璋深吸口气,闭了闭眼,却也掩不住满脸怒火,起身捡起龙案上的奏章砸向梁王头顶。
“你没上过战场?朕这些皇子谁又上过战场?朕培养你这么久,你还是这么唯唯诺诺,哪堪大任?你也别做梁王了,回你的王府种地去!这朝堂不适合你,给朕滚出去!”
梁王当即跪了下去,头几乎低到胸口处,惧意与惭愧让他的脊背轻轻颤抖,不敢起身。
殿中许多臣子见状也都跟着跪下,裴折玉皱了皱眉,无声屈膝跪下,丹凤眼却微微闪烁。
裴璋气得头疼欲裂,靠在龙椅上直抽冷气,总管太监忙给他顺气,好一会儿,他才红着眼甩开张来喜,带着一身怒火走向梁王,狠狠一脚踹在他心窝上,“别怪朕不给你机会,是你自己太废,还往外推!”
梁王倒在地上,闷哼一声,又艰难地爬起来跪好。
“父皇息怒!”
骂完梁王,裴璋便略过他,径直走到裴折玉面前。
“老七。”
裴折玉看着他靠近,抬头问:“父皇有何吩咐?”
裴璋面色难看,明显仍有余怒,已然有些浑浊的双眼黑沉沉看着裴折玉,“你可愿替朕监军?来日待你凯旋,朕,封你做皇太子。”
第195章
裴折玉晌午入宫,天彻底黑下来后才回来,彼时隐王府上下灯火通明,已然安静下来。
回到正院时,看见守在正堂里烤火的向圆,裴折玉就知道谈轻还没睡,掀开帘子进了卧房,就见到支着下巴在桌边打瞌睡的谈轻。
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炭炉,用小火温着一铜锅汤,边上还摆着两盘包得不大好看的饺子。
裴折玉不用想都知道,谈轻这是在等他回来,那将盘没煮过的饺子,定也是他亲手包的。
谈轻没睡熟,察觉到有人进屋,很快睁开眼睛,回头见到裴折玉便笑起来,起身扑向他。
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裴折玉身上凉,便没有抱他,“朝中出了些事,裴璋不肯放人。轻轻是给我留了饺子吗?”
谈轻贴着他胸口腻歪了下,给他除下大氅,用温热的双手拉着他坐下,“留了!就等你回来再煮,你手好凉啊,快点过来烤烤火!”
他按着裴折玉坐下,搓了搓手,打开小炭炉上的铜锅盖子,先舀了一碗热汤给裴折玉暖暖胃,才将两盘丑丑的胖饺子下下去慢慢煮。
汤是炖了半天的老鸡汤,裴折玉抿了一口,脸色便好了许多,丹凤眼看着谈轻也不说话。
谈轻被他盯得不好意思,“干嘛看着我不说话?”
裴折玉捧着汤碗,笑叹道:“轻轻对我这么好,就是拿皇位来换,我也不会松开你的手。”
谈轻啧了一声,“是吗?可你不是要去西北了吗?”
裴折玉面色微僵,眼神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谈轻。
谈轻摊手说:“你进宫半天,比你先出宫的梁王被人抬回来,我就派人打听了一下,跟外公走得近的将军说,裴璋要派你去监军。”
谈轻盯着他又说:“裴璋还说,你去就给你做太子!”
裴折玉笑叹一声,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轻轻。不过裴璋说过,等我凯旋,我才是太子。”他又问谈轻:“我要走,你不着急吗?”
“我着急有什么用?”谈轻这次是想得开的,撇嘴说:“边关告急,外公出事,必须要有人坐镇军中,否则等北边被攻破,漠北人南下,晋国就差不多玩完了。梁王要是去了,裴璋能借他监查外公是否有异心,也能平衡你和梁王之间在朝中势力的差距,可梁王被人抬出宫,而你留在宫里,那肯定就是你答应了,要去北边。”
裴折玉还什么都没说,谈轻就猜得七七八八了,他放下汤碗,不舍地拉起谈轻的手,“我自然是不想离开你的,可国公爷在北边,他受伤了,还不知何时能醒来。我去了,裴璋也必定不会放心,所以他不会让你去,轻轻,这次你不能跟我走了。”
谈轻点头,“我知道啊。”
裴折玉一时有些看不懂谈轻了,丹凤眼直直望着他,“我都要走了,轻轻就一点也不急?”
“你非要我着急是吧?”谈轻看着他,到底没忍住扑进他怀里,闷声道:“我是着急,可大事要紧。外公已经受伤了,你去了北边一定要好好的,别忘了我还在家里等着你。”
裴折玉怔了下,轻叹一声,抱住谈轻,“轻轻越来越懂事,可我反倒希望,你能跟从前那样任性,这样,我也好说服自己留下来。”
谈轻眨了眨眼,抬头看他,“你没有答应裴璋?”
“答不答应北上监军,我也没得选。”裴折玉捏了捏谈轻柔软的后颈肉,叹道:“裴璋用太子位吊着我让我监军,但以我对他的了解,他抛出的筹码越大,就越不会让我顺心,我去了,只怕不能顺利回来了。”
谈轻用力抱紧他,“怎么会?”
裴折玉笑道:“别忘了,裴璋谋害先帝,为此将三万谈家军出卖给漠北人,还私下给漠北养了十几年兵。他的弱点被漠北人握在手里,如今漠北与我朝开战,裴璋自是紧张,却更紧张他的秘密会被漠北人抖搂出来,届时他做不了皇帝,大晋也势必要乱。十几年前他能卖谈家军,十几年后,倘若漠北那边以此做要挟,他未必不能卖西北军,换自己的皇位安稳。”
“至于让我做太子?”裴折玉缓缓摇头,笑意凉薄,“他将所有皇子都当棋子,真正与他有父子情分的大概也只有二哥和长公主,他昔日那样宠爱二哥,如今二哥都去守皇陵了,分明二哥当初阻止了宜嫔,多年的父子情分到底抵不上帝王的猜忌。”
“我一个早已经被裴璋厌弃,又防备打压了十几年的皇子,又何德何能让他甘愿封我做储君呢?”裴折玉道:“他只是暂时没得选,若我去监军,吃了败仗,他可以随时收回让我做太子的承诺,若打了胜仗,我便是功高震主,会成为下一个瑞王。”
谈轻皱眉,“对啊,他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,除去废了的贬黜的,还有老六跟八皇子,他用你,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最好用。你曾经为生母忤逆他,他可是连他最疼爱的宁王都差点杀了,等危机解除,肯定会跟你秋后算账,老六和八皇子就能捡漏了……”
知道裴折玉要去北边监军,谈轻虽然不舍,也知道不能闹,应该以大局为重,差点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——“裴璋他根本就不是明君,他通叛敌国,不仁不义杀妻害子,是个自私自利的人,与漠北开战,我们该防的不只是北边,还有裴璋这内贼!”
裴折玉笑着亲了亲谈轻额角,“还是轻轻最懂我。裴璋才是我们现在最需要防备且最大的祸害,可现在以我的人手还不足够将他从皇位上踢下来,偏偏北边战事告急,国公爷又重伤昏迷,我必须要去一趟。”
他承诺道:“我会尽我全力将国公爷带回来,也会尽快回来接你的。轻轻信我,我走之后,不管出了什么事,都不要改嫁好吗?”
谈轻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的伤感不舍,闻言抽了抽嘴角,幽幽看着他,“不说改嫁不行吗?”
裴折玉眼神认真,“北边战况激烈,我若是去了,便是再急的信件,也要隔几日才能送回京中,我怕等我回来时,你已经跑了。”
谈轻瞪着他道:“你再胡说八道,我就不理你了!”
裴折玉眸中含笑,抱着人亲了亲,改口道:“我这一去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但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。轻轻,你要相信我,不管裴璋说什么做什么,你都别管他。”
谈轻知道他是故意打岔,退出他怀里说:“我知道,裴璋要是不搞事,我就不管他,他要是搞事,让你出什么事,我就宰了他!”
看他故作一脸凶残,裴折玉不由失笑,又亲了亲他脸颊,安抚道:“本以为能等到开春,北边战事若能平稳,到时我若是动手,也有五成胜算。现如今我是不得不去北边,就委屈轻轻先在京中再多待一阵了。”
谈轻点头,“都听你的。”
桌上的铜锅咕嘟咕嘟煮开了,圆圆鼓鼓的饺子浮了上来,谈轻冷静下来,转身将煮熟了的饺子捞起来放在盘子上,一边问裴折玉,“裴璋有没有说过,让你什么时候出发?”
裴折玉暗叹一声,在背后抱住谈轻,“明日出发。”
“这么急?”
老国公出征时,好歹还有一日缓冲,明日就要出发,那等今夜过后,他们就要分别了。
谈轻平生最讨厌的事莫过于与亲近之人别离,原本跟裴折玉说话已平静下来,闻言心头又是一紧,将饺子全捞出来给裴折玉,就起身跑向屏风后,“你先吃,我找个东西!”
裴折玉看着他跑进去,听声音像是在卧房里翻箱倒柜,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不大的木盒跑出来,见裴折玉坐着不动,桌上那盘饺子冒着热气,谈轻便问:“你怎么不吃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