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
胡大夫跪在墙角边,他的双眼被黑布蒙上,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人带到了什么地方,身子不停的发抖。
暗一把匕首抵在他脖颈,压低声音道:“胡大夫,不要呼救,也不用害怕,此番只是叫你为我家夫人把脉调养身子罢了,若你调养的好,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,若你报官,你一家老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。”
胡大夫冷汗直流,连忙点头,“是是是。”
安今不知道墙那边是什么光景,只看到从洞里探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,她配合的蹲了下去。
虽然系统已经给了她一层保障,但萧则留能找了大夫也更好,这样以后的孩子说不定也会更健康些。
“这位夫人已经怀孕两月有余。”
萧则留皱着眉头,他叫大夫来可不是来确认这个的。
他等不及主动开口道:“夫人身体如何?是否能安然无恙生下这个孩子?”
“头三个月最是容易动胎气的时候,得要万般小心,而夫人的身子又有些虚弱……”
胡大夫话还没说完,就莫名在夏夜感到一股寒意,连连又道:“但要是好生调养,必然能母子平安。”
听到大夫的话,萧则留心里一沉,此时两人在别宫,如何能好生调养,万一有什么差池……
察觉到男人的担忧,安今握紧他垂在一侧的手。
萧则留深呼一口气,对着胡大夫沉声道:“我要你尽自己最大所能为夫人调养。”
“小人一定。”
白天人多眼杂,外界还有巡逻的守卫,他们定下时间胡大夫每半月来把脉一次,但安胎药安今还是需要天天喝的。
安今需要食用的药膳或安胎药,都是暗一在外面熬好,晚上送过来的,安今也只能晚上喝。
但是安今怀孕后嗜睡,每每都熬不到那个时候,一般都是萧则留替她守在墙角,然后将药端到殿内,哄着她服用。
“乖莠儿,喝完药再睡。”
萧则留扶着困倦的少女,将她药碗送到她唇边,不管安今怎么困,苦涩的药一如口中就立马清醒了,但也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喝。
而后男人就会心疼的叫她揽在怀里,细心的哄着她入睡。
萧则留不再去做其他事,整日围着怀孕的妻子转,闲时就捧着胡大夫手抄的孕期注意事项看。
孕妇什么东西能吃,什么东西不能吃,他也已经烂熟于心。
白日但凡没有下过料的膳食,他都会挑出些性寒对孕妇不利的,剩下的大部分都进了安今的肚子里,而男人只吃着暗一晚上送来的干粮。
安今有些吃不完那么多,想叫他一起吃,他却只说剩下的可以晚间热热再给她吃。
最危险的头三个月过去,安今的胎也算是坐稳了,她倒还没怎得,男人却消瘦了许多。
到了盛夏,安今穿着轻薄的夏衣,也隐约能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,此时她坐在槐树林荫下的石凳,萧则留站在一旁给她打扇。
林荫洒在两人的身上,光影斑驳,带着难得静谧。
“孤算过了,咱们的孩子约莫会在来年三月降生,正逢春日,不冷不热,莠儿也不会太难熬。”
男人深邃的眼眸盛满了温柔,“孤倒是有些等不及想见他了,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?”
安今原本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,闻言忍不住抬眼问他:殿下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?
“男孩女孩都好,这是孤的第一个孩子,孤总会爱他的。”
安今倒是没再说什么,皇家重视子嗣,长幼尊卑有序,长子虽受重视,但是潜邸时的孩子和登基后的还是不一样的。
静谧的时光没过多久,便听到宫门锁开的声音。
安今连忙男人怀里出来,端正的坐在一旁。
来得是送膳的宫人,几人放下食盒便走,只有一个新来得小太监偷偷抬眸看了眼。
男人龙姿凤章,女人秀雅温婉,此时坐在一起,倒像是难得的一对璧人。
宫内常说废太子暴戾异常,他怎么觉得这废太子一点不似传闻那般,他正那么想着,男人幽沉的眸子陡然射了过来,“要是眼睛不想要了,那便留下来吧。”
小太监心头一颤,佝着腰撒腿就跑。
果真是天家威严,哪怕被废为庶人,那通身的气度还是忍不住叫人双腿发软。
安今对来送的膳食一点也不感兴趣,因为系统已经提前告诉她这是被下过料的了。
她起身拿着食盒,正准备老样子将其倒在槐树根下埋掉,然而男人却陡然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“磨磨唧唧的做什么,还不快来给孤布膳。”
安今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,摇了摇头:这是有毒的,不能吃。
“孤的话你都敢不听?”男人暴怒地将手里的团扇狠狠的掷在她脚边。
安今怔在原地,不可置信的望着他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
萧则留阖眼,遮住眼底的痛色,再睁眼时眼里满是嫌恶,“伺候孤用膳还委屈你了,不情愿就滚回你的相府去。”
少女泪水沾湿的睫毛微颤,却又不想叫他看见,垂着头将食盒打开,将一道道菜摆在石桌上,手指颤抖的给他夹了一块鸭肉,还没有送到他碗里,手上一抖,便从桌上滚到了地上。
男人面色愈发难看,放佛是在压抑着暴怒,呵斥,“不愧是虞狗的女儿,一点小事都做不好,孤要你有什么用,跪一边去。”
少女明显一颤,默默起身跪在不远处的地方,看着萧则留一点点吃下了五石散的膳食。
安今知道应该是皇帝派人来探查他们这边的情况,可是知道他不易是真,但他那副暴戾的样子吓得她也是真。
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,止不住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。
是前功尽弃了吗?要是躲不开皇帝的视线,萧则留哪怕知道饭菜有毒,也只能吃下去,甚至还要装作暴虐成性的样子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安今的腿跪得都麻了,整个人摇摇欲坠,她努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,呼吸都减弱了几分。
一道为不可察的暗影掠过,带着一阵微风。
萧则留立马甩了筷子,及时揽住少女即将倒下的身子,惊惧不已道:“莠儿。”
安今跌坐在地上,止不住的哭,不仅是身上的难受,还有对未来的恐惧,怪不得系统会主动给她和孩子开启保护模式,原来在太行别宫的五年那么难熬。
望着少女泪流满面的样子,萧则留手臂上的青筋尽起,只觉一股钻心的疼蔓延至四肢,“莠儿,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男人的声音几乎无法连贯,字词在喉咙间颤抖,开口竟是沙哑的哽咽,“刚刚是父皇的龙卫来了,我不得已才会那么对你。”
“父皇想叫我癫狂,可是我在这段时间太平静了些,才叫父皇起了疑心,都是我的错,是我没有考虑周到,才叫莠儿受此委屈。”
少女面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,整个人如泡沫般易碎:可他要是日日派人来怎么办啊?服用太多五石散,你会死的。
萧则留的心瞬间被撕裂了千百道口子,他没想到了现在她关心的竟还是他的身体。
一阵血腥几乎要从他的喉间涌出,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,他粗粝的大掌抚上她的面容,一点点拭去她面上的泪痕。
“莠儿,孤不怕死,也不怕五石散,孤只怕控制不住自己伤害到你。”
安今又想到新婚夜那个浑身暴戾的男人,一双无形的大掌仿佛掐住了她的脖子,那股窒息感让她喘不上气来。
她迷茫,也很害怕,想到萧则留会重新变成那样,身子都忍不住发抖。
萧则留将她紧紧揽在怀里,心里泛起滔天的恨意,“莠儿,别怕,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的,给孤点时间好吗?”
“我已经联系上了一些旧部,镇北侯世子也并未身死,现在隐姓埋名正前往西北,要不了多久……”
皇宫,宣政殿。
“陛下,属下亲眼见二殿下吃下了膳食,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。”
身着明黄色绣金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首,听了汇报却一言不发,凝重的气氛让龙卫的头更低了几分。
良久,皇帝才悠悠开口,“你觉得这一年多的五石散对留儿心性的影响大吗?”
龙卫垂眸,组织着措辞,“二殿下从前待人温和有礼,但现在易躁易怒,反复无常,而且对那个无辜哑女动辄打骂,全然当个丫鬟来使。”
皇帝目光如炬,带着无尽的压迫感,“就凭这你便觉得,留儿是真的受到了五石散的影响?那哑女可是虞相的女儿,在他眼里可不算无辜。”
龙卫双膝跪地,“属下不敢,属下并非仅此下了定义,只是那哑女好像怀了二殿下的孩子,但……”
他想着白日里在太行别宫看到的情景,笃定道:“可殿下对她并无怜惜之情。”
“怀孕了?她倒是个有福气的。”
当年她和相府嫡出大小姐先后出嫁,荣王府那边肚子都还没个动静呢,反倒是在被幽禁在太行别宫的先怀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