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
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夏梦婷一缕散落的短发，目光不再去看华曼音，而是全然落在母亲身上，眼中多了一丝极尽的温柔。
华曼音迎着她的目光，语气带着点局促和无奈：“其实，我最近精神状况也不太好，想来看看这里的环境，考虑要不要住院，我一个人，怕不了解情况吃亏，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过这里，怕被人说闲话，只能假装过来探病。”
“我看你对这里很熟，就跟着你进来了，没想到……”她看了一眼床上安静下来的夏梦婷，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惋惜，“没想到夏老师也在这里，还变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夏知意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，神情放松了些，带着点劝慰：“原来是这样，如果你现在还能保持清醒，我其实不太建议住院，这里费用高，环境还可以，但是夜晚其实并不安静，你也看到了。”
她示意了一下隔壁床正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的老太太，还有那位优秀的乌贼船长：“而且病人作息混乱，互相影响，对病情稳定反而不利。”
华曼音觉得自己的表现似乎太正常了，为了丰富自己的人设，只能委婉补充道：“我、我有时控制不住自己，甚至会失去记忆，同事们说我像是另一个人，医生说是人格分-裂。”
夏知意微微蹙眉，重复着华曼音的话，仔细观察起华曼音的神态：“人格分-裂？这确实复杂些，可惜母亲变成了现在这样……”
她看着夏梦婷，叹了口气，随即又看向华曼音，话音一转：“不过我也跟着母亲虚了许久，考了执照，需要我帮你看看吗？”
“就也算是做母亲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了，”她身体微微前倾，“母亲也希望更多的人得到治疗吧。”
华曼音连忙摆手，看着病床上彻底睡过去的人，目光变得柔和：“不用麻烦了，只是，夏老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
夏知意的眼神黯淡下去，声音低缓：“母亲后来研究方向转到了人格分-裂领域，接触的病例越多，她自己的压力也越大，起初我没察觉，直到有一次回家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似
乎在回忆痛苦的画面：“我看见她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，笑得特别开心，说那是刚出炉的蛋糕，然后，她就一口咬了下去，书皮上全是牙印，她以为是蛋糕外面的纸，把书封一点点撕掉，把那些书页吃了下去，后来，她说蛋糕是假的，全是辣味，要去投诉店家。”
夏知意揉了揉眉心，疲惫感清晰可见：“我意识到问题严重了，给她吃了药才缓过来，可她的情况越来越糟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，我不得不把她送进病院，到现在快一年了。”
她伸手，无比轻柔地将夏梦婷滑落的被子向上拉了拉，又轻轻盖好被子：“最近，她病情越来越不稳定，那些药也不怎么管用了，于是我辞了之前的工作，想多陪陪她，她对我那么好，我只想让她安稳些。”
华曼音看着夏知意泛红的眼眶，心头掠过一丝歉疚：“对不起，让你想起这些难过的事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夏知意抬起头，脸上重新挂起温婉的笑容，同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。
那名片是纯黑色的，没有任何花纹或机构名称，只在右下角印着一行极小的烫银数字，也是她的联系方式，并没有姓名。
“我现在全职做心理医生了，如果……如果你需要帮助，随时可以找我，看在你曾是母亲病人的份上，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几次咨询。”
她将名片递过来。
华曼音接过那张名片，随手揣进口袋：“谢谢，夏老师已经睡下了，那我先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她起身，故意脚步略显虚浮地晃了一下。
夏知意立刻站起来，右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：“你还好吗，要不要我送你出去？”
华曼音借着她的搀扶站稳，摇摇头：“没事，可能有点低血糖，我自己回去就好，谢谢。”
“保重，有事联系我。”夏知意站在门口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，目送着华曼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。
病房门轻轻关上。
夏知意脸上的温柔瞬间，只剩下平静。
她走回床边，脚步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
夏梦婷吃了药，已经陷入昏睡，呼吸均匀。
夏知意在床边坐下，俯视着熟睡的女人，浓密修长的睫毛遮住了大片眼眸，眼底一片漆黑。
两个病床的病人吃了药之后，都已经安稳睡下，房间里只剩下轻微呼吸声。
她伸出手，没有去拉被子，也没有整理头发。
那只白皙的手缓缓抬起，悬停在夏梦婷的脸上，一遍一遍病态抚摸起夏梦婷的脸颊。
最终，夏知意缓缓收回手，落在膝盖上，双手紧紧握成了拳。
她低下头，乌黑的发丝垂落，遮住了侧脸，她保持着低头的姿势，一动不动。
寂静中，带着某种粘稠渴望的病态低语，在病房中响起。
“妈妈……”
“妈妈……”
声音很轻，反复回荡在空旷的病房里，过了许久后，才彻底消失。
夏知意站起身，脸上恢复了温婉的笑，她快步来到大门口值班的护士身前，将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拿来一盒，递给护士：“晚上好，辛苦了。”
护士受宠若惊：“谢谢你，夏小姐，你真是太好了，每次来都给大家带吃的，你放心，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妈妈的。”
“这是我该做的，”夏知意微笑点头，话音一转，“不过，那个穿白色外套的女孩怎么进来的？”
护士拿巧克力的手一顿，以为自己办事出了岔子，不由冷汗直流：“她不是和你认识吗，还说了你的名字。”
夏知意一拍脑袋：“呀，抱歉，我忘记了，我们聊了好久，我才想起来，我们之前见过一面，那是个很好的孩子。”
护士松了一口气：“谢谢你，夏小姐，刚刚真是吓我一跳，但一般这家医院不会有外人进来的。”
夏知意点了点头，似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，嘴角不由带了几分弧度，眼神微眯，临走前叮嘱道：“我妈妈已经睡下了，暂时先不要去打扰她哦。”
护士连连点头。
她总觉得夏小姐出来后好像心情好了不少，走起路来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。
第46章 同行能看见她的男人
华曼音在门口等了一会儿,夏知意还没出来。
她闲得发慌，决定在这栋楼里逛逛。
楼里大多是普通的精神病人，没什么危险,只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有的喊叫，有的哭泣,有的对着角落发呆。
还好现在那些人一部分吃了药,睡着了,整个精神病院大片区域都是安静的。
走着走着，华曼音在另一间病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人的头发不再是卷的,直直地披着，用一根简单的头绳扎了个马尾，不再穿奢侈品,而是穿了一件普通纯色宽外套,搭配一条宽大牛仔裤。
但华曼音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那个女孩是张言心。
她紧紧攥着一个苍老女人的手,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。
苍老女人穿着病号服，头发花白了一半，浑浊的眼珠望着天花板,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。
过了一会儿，苍老女人突然指着空荡荡的天花板,一脸兴奋：“流星雨！流星雨来了！快看啊，这么多年，我第一见到流星雨！”
张言心抬起头,也看向天花板,然后轻轻笑了笑：“妈妈看到流星雨了？那快许愿吧，听说对着流星雨许愿，愿望都会实现的，所以,你所想的美好事情都一定会实现的。”
女人急忙松开手，双手合十，对着天花板祈祷，最后大声说了出来：“我希望我女儿健健康康，好好生活，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。”
张言心低下头，静静地看着女人，声音有点哽：“妈，会的，一定会的。”
女人看向张言心，脸上洋溢着笑容：“小姑娘，谢谢你的祝福，我女儿是我最爱的孩子，她小时候可乖了，一直妈妈妈妈的喊，哎呦喂，可爱得很……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，可惜啊，妈妈得道成仙了，不能再见女儿了。”
她突然抓住张言心的手，急切地问：“小姑娘，还好有你！你能穿梭仙界人界，我才能知道人间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，快，快告诉我，我女儿怎么样了？”
似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，女人的手送了些，眼神也变得温柔不少：“哎呀，阿姨情绪太激动了，小姑娘，对不起呦。”
张言心眼里闪着泪光，努力挤出笑容：“您女儿啊，以前犯过一些错，甚至对不起很多人，但她已经知道错了，改了，她现在找了一份工作，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，工资……一个月三千块，有时候还不到三千，但她觉得够生活了，这个环境下，能好好生存已经很知足了，她可能周末再找点别的活儿，补贴一下，哦，对了，她还找到了一个便宜点的房子租住，这样就能省下些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