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
……
不久前。
海浪声持续拍打着木屋的角落，一声接一声。
华曼音没有回头，只是下意识地将外套裹得更紧。
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钻进衣领，她加快脚步，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了那扇精致木门。
屋内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，数排高大的衣架上，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婚纱。
缎面的光泽柔和，路繁复精致。
试衣区域十分宽敞，一面巨大的落地镜立在中间，映出她此刻有些慌乱无措的身影。
沈逸枫的准备确实细致，每个类型都囊括了，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华曼音恍惚间想到了她还未和陆梵生分手的那段日子。
那时候父母已经不再，她跟陆梵生一起考上了最好的大学，开启了同居生活。
陆梵生自然地包揽了做饭和打扫，每天夜里总会细心替她掖好被角。
他很快找到一份体面且收入不错的工作，算是副业，闲暇之余很多，薪水卡大多时候都放在她这里，回家时手里总是变着花样地拿着一束新鲜的花，或是一份她爱吃的小点心。
那时她心里常觉得，大概人生就是这样了，和这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很好。
她开始不自觉地对街边橱窗里陈列的婚纱多看两眼。
而陆梵生，他似乎总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。
后来有一天，他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，直接走进了一家在街坊邻里间颇有名气的婚纱定制店。
他低头，温热气息拂过她耳廓：“喜欢就试试，不一定非要等到结婚才穿，婚纱漂亮，你想穿就穿，我给你买一件。”
她当时带着羞涩，在店员微笑注视下，挑了件最华丽的款式。
当她有些吃力地拖着沉重的裙摆，慢慢走出试衣间时，陆梵生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。
他走上前，没有多余的动作，只是珍重地吻了吻她的额头。
“真好看，”他轻笑，拿出卡来，“音音，我好喜欢你。”
那时的他总是温柔的，华曼音时常想起他，脸上总是挂着微笑。
回忆太过鲜明，让华曼音嘴角无意识地微微弯起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。
等她猛地回过神，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取下了那件和记忆中款式极为相似的婚纱。
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她对婚纱的审美竟然一点都没有改变。
她抱着那件沉甸甸的婚纱走进试衣间，费力地一层层穿上。
随后，华曼音缓缓推开试衣间的门，走向镜子，小心翼翼地站上矮台，慢慢地转身。
镜子里首先映出的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，顶着江叙柔柔美的五官。
四下里寂静无声，门外只有永恒的海浪声，她知道这里没有监控，与世隔绝。
要不要变成她自己，找回自我？
华曼音也确实这么做了，她变成了自己的脸，自己的身体，清冷的五官却变得疲惫不少。
她终于又一次，真真切切地看见自己穿婚纱的模样。
苍白的脸颊，漆黑得有些过分的眼瞳，被圣洁的白色纱裙重重包裹着，有种别样的美。
她抬手，将长发松松挽起，又拿起一旁轻薄的头纱，轻轻盖在头上。
镜中的新娘完美得近乎不真实，像一个精心打扮的人偶。
然而，就在此时。
镜面猛地扭曲了一下，光线诡异暗沉下去，镜中她自己的影像开始模糊晃动。
紧接着，那影像膨胀变形，变成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。
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，肩线利落，五官深刻分明，眉眼却深深浸在阴影里，看不清具体神情。
华曼音只能感受到一股实质般的视线，牢牢锁定了她，而男人嘴角似乎还勾着一抹令人胆寒的嘲讽弧度。
那男人赤红的眸子先是缓慢地扫过她全身，打量着她这身新娘的装扮，随即，他的视线猛地下落，定格在她因紧张而紧紧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。
那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，仿佛宣告着另一个男人的所有权。
一瞬间，镜中男人眼神彻底冷透，缓缓抬起头，阴鸷的戾气疯狂翻涌，几乎要冲破镜面。
华曼音呼吸骤停，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。
她看清了，那张脸……那是陆梵生。
陆梵生正透过冰冷的镜面，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阴冷目光死死盯着她。
华曼音脑中一片空白，只剩下一个念头。
完了。
全完了。
就在此时，屋内温度骤降。
哗啦……哗啦……
耳边甚至清晰地响起河流声，跟海
浪声区别很大，阴冷潮湿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。
下一秒，平滑的镜面剧烈荡漾开来，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巨手从晃动的镜面中伸出，动作很快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华曼音来不及逃离，只得惊呼一声，微微皱眉：“好痛。”
陆梵生就这样从剧烈晃动镜面中，一步跨了出来，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华曼音，投下一片阴影。
他垂眸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，声音格外可怕：“你居然穿上了婚纱，还戴上了别人的戒指。”
他甚至没给华曼音任何一丝解释或反应的机会，另一只手狠狠掐住她下巴，迫使她高高抬起头，然后带着惩罚意味吻了上去，闲暇之余咬了她一口。
华曼音痛得眼前发黑，再度痛呼一声，想逃跑，却被他双臂完全禁锢，动弹不得。
“唔，放开……”她艰难地试图偏头躲避，后脑勺却被他的大手紧紧扣住，连一丝后退的余地都没有。
话说了一半，也被他的怒意淹没。
就在这时，房门被从外面急促地敲响。
咚咚咚。
敲门人格外焦灼，沈逸枫担忧的声音清晰传了进来，直接呼唤她的名字：“曼音，你怎么了？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声音，你没事吧？回答我！”
陆梵生听到门外的声音，尤其是那声亲昵的“曼音”，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骇人。
他愈发凶狠，更像是一种故意的宣示，让她故意发不出一丝声音。
门外的沈逸枫得不到任何回应，只听到里面似乎有奇怪动静。
他不再犹豫，猛地后退一步，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并不算十分坚固的木门上。
“砰”。
一声巨响后，门锁应声崩开，木门弹跳着向内洞开，撞在墙上又弹回。
沈逸枫冲进门的瞬间，脚步由快变慢，最后停了下来。
华曼音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，穿着那件极其华丽繁复的婚纱，头纱半落，正被一个高大男人掐着下巴强吻。
而她脸上写满了抗拒。
沈逸枫定睛一看，那男人的侧影轮廓，分明像极了他那个失踪许久的哥哥。
“哥，你到底在干什么？”沈逸枫惊怒交加大喊出声。
陆梵生这才像是意犹未尽般，缓缓松开了华曼音。
华曼音嘴角，一滴带着血丝的丝落下，染红了婚纱。
陆梵生抬起拇指，慢条斯理地擦过自己沾染了血色的唇角，然后才缓缓转过头，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沈逸枫：“我在干什么，你看不见么，沈逸枫，你不知道别人在忙的时候不能打扰吗？”
见沈逸枫怒气更甚，他声音低沉下去，充满危险意味：“那你又在干什么？”
他的怒火显而易见：“哦对，你在撬我的墙角，嗯？还恬不知耻给她戴上戒指，准备婚礼？沈逸枫，谁给你的胆子？”
沈逸枫被他眼中的杀意惊到，还是慌忙解释，试图唤醒陆梵生一丝理智：“她已经用新身份活着了，她只是想彻底告别过去，想过新的生活，这有什么错？你忘了你失忆时都对她做过什么吗？难道失忆了就能为所欲为吗？”
“新生活？告别过去？所以你指的新生活，就是嫁给你？”陆梵生嗤笑一声，他猛地松开华曼音，任她失去力气滑倒在地，婚纱裙摆散。
他迈开长腿，几步就跨到沈逸枫面前，速度快得惊人，一只手猛地掐住沈逸枫的脖子，轻而易举地将人提离地面。
沈逸枫双脚悬空，呼吸困难，脸色迅速涨红发紫，双手想去掰开陆梵生的手指，却纹丝不动：“哥，你疯了……你这样做是犯法的……”
“疯了？呵，”陆梵生手上力道又加重一分，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，“以前不动你们，是怕她厌我，是我愿意守她那套可笑的规矩，现在呢？她先背叛我，戴上你的戒指，你也要明目张胆地来抢！我还有什么必要忍？”
“别，别杀他……”华曼音嘴角还渗着血丝，看着沈逸枫渐渐涣散的眼神，她用尽最后力气哀求，“求求你，别杀他，不关他的事，都是我的错。”
陆梵生猛地转头看她，那眼神骇得华曼音愣住，他笑得愈发骇人：“求我？你为了他求我？”